何冀平(速寫)。
“我的人生分為兩半,一半在北京,一半在香港?!焙渭狡阶谖业膶γ?,緩緩說。
38歲,她移居香港?!短煜碌谝粯恰穾退瞄_香港藝術(shù)界的大門,從與徐克導(dǎo)演合作《新龍門客?!烽_始,執(zhí)筆自己的“雙城故事”。電影《新龍門客棧》《黃飛鴻》《投名狀》《龍門飛甲》《明月幾時有》《決勝時刻》,電視劇《新白娘子傳奇》《楚留香》,話劇《德齡與慈禧》,京劇《曙色紫禁城》《風(fēng)華正茂》和越劇《蘇東坡》,音樂劇《酸酸甜甜香港地》……30多年筆耕不輟,一部接一部作品,書寫著“何冀平作品”名錄。
“北京是《天下第一樓》的故事發(fā)源地,北京人藝的《天下第一樓》演了36年超過600場,我最掛念最緊張的是在北京的演出?!?月3日晚,距離粵語版話劇《天下第一樓》開場1個多小時,我在北京天橋藝術(shù)中心見到風(fēng)塵仆仆的編劇何冀平。
北京和《天下第一樓》,是何冀平戲劇人生的起點。37年前,一篇關(guān)于北京烤鴨廚師的報道讓何冀平著了迷。這個剛從學(xué)校畢業(yè)的女學(xué)生,一頭扎進全聚德的烤鴨廚房,從后廚看到店堂,由盤中五味咂摸人生五味,又按著調(diào)和五味、熔于一爐的手法,做出了一道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的“中國菜”。這便是話劇劇本《天下第一樓》。劇本寫成了,院長曹禺和于是之拍案叫絕,全院演員寫申請書要求參演,于是立刻排演。1988年,北京人藝首演《天下第一樓》,夏淳、顧威執(zhí)導(dǎo),譚宗堯、呂中、林連昆、韓善續(xù)等主演。那一年,何冀平37歲。為寫《天下第一樓》,她不僅“浸泡”在后廚,觀察,而且動手,甚至考取了二級廚師證。從此,無論寫什么,便再也離不開“生活”“真實”4個字。“創(chuàng)作上的抄近道,創(chuàng)作者充滿功利的算計,觀眾一眼就能識破。我這一生不敢多求,能有一兩部作品傳下去,就是不負(fù)此生?!焙渭狡秸f。
《天下第一樓》首演便名動京華,此后,在歐美、東南亞十多個國家和地區(qū)上演,與《茶館》《雷雨》等并列北京人藝的經(jīng)典劇目。
在《新龍門客棧》之前,青山綠水是香港武俠電影的代表性景觀。何冀平的劇本將“俠之大者”與大漠孤煙聯(lián)系起來,開闊了香港武俠的空間敘事。因為去過西北,她的心靈曾被西北的悲壯與空曠打動。她說生活無處不在,乘坐地鐵,年輕人寧肯站著也不坐“關(guān)愛座”,為老人和女性讓路開門的小舉動,都能打動她。這點點滴滴的感動就是生活,可以轉(zhuǎn)化寫進作品。
粵語版《天下第一樓》和普通話版《德齡與慈禧》同一天在上海演出?!皯騽∠袷且蛔鶚颍 焙渭狡礁袊@,“有幸,我的劇本成為文化交流的橋梁”。一路跟隨深圳、佛山、蘇州的演出,她驚喜發(fā)現(xiàn),“全場滿座,九成以上的觀眾是年輕人”。
《天下第一樓》這出講述老北京故事、時長3個小時的話劇,演了36年還是一票難求,原因何在?“它與現(xiàn)代生活、當(dāng)代人的心息息相關(guān)?!焙渭狡秸f。打動人心的,還有故事中精神的底色、生命的溫度、人生的況味,以及更大的關(guān)懷。當(dāng)年,曹禺先生看過5遍《天下第一樓》后,不禁問道:“你這么年輕,哪來的這樣的滄桑?”現(xiàn)在,何冀平有了答案:“滄桑來自我的人生,我們這一代人經(jīng)歷的困境,來自生活的重錘,這些對創(chuàng)作人是財富。”
我不禁好奇,不論《天下第一樓》中的盧孟實,《德齡與慈禧》中的德齡,還是《明月幾時有》中的方蘭,為何多少都有一點編劇自己的影子?“哲學(xué)家說,真正的詩是詩人本人,詩人就是詩本身。戲劇也一樣,戲的主人公就是作者本人。每一次創(chuàng)作都全身心投入,每一部都是自我修煉?!彼抗夂V定。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5年01月23日 20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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