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河市北極村北字廣場。漠河市委宣傳部供圖
游客乘船在黑龍江上觀光、游玩。
游客在漠河市北極村景區(qū)內游玩、拍照。本文照片除標注外均為邵天李攝
漠河市北極村風光。漠河市委宣傳部供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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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開中國版圖,在“金雞之冠”最頂端、大興安嶺山脈北麓,坐落著一座邊陲小城——黑龍江省漠河市。
以前,從北京到漠河,要先乘飛機至哈爾濱;再換乘綠皮火車跨過嫩江平原、穿越興安林海,乘車得約20個小時才最終抵達漠河站。
現在,隨著中國最北機場古蓮機場通航,漠河開通了往返北京、哈爾濱、加格達奇等地的多條航線。季夏時節(jié),我們從北京起飛,不到5個小時,便降落在漠河的土地上,踏上了涼爽的“找北之旅”。
地理位置也是一種資源
抵達漠河,第一站前往北極村。
村如其名。北極村在漠河城區(qū)以北近80公里,是中國大陸最北端的邊境臨江村落,與俄羅斯隔江相望。
我們走進一戶人家。
這是一個典型的東北小院:一側是住房,墻壁由木頭垛起來,當地人叫“木刻楞”;一側是菜園,茄子、辣椒、西紅柿,一壟壟整齊地排列。門外立著一塊牌子,用紅字寫著“雪人木屋”。
40歲的女主人史瑞娟對來客習以為常。2011年,他們兩口子還不懂啥叫標間、獨立衛(wèi)浴,憑著一股闖勁開起了這家民宿。10多年間,客房從3間拓展到8間,經營時間也從每年2個月延長到全年營業(yè)。
“現在不分季節(jié),房間經?!瑵M’,有時甚至得把自己住的房子騰出來給客人。俺們準備在不遠處開個分店,今年底就能開張!”史瑞娟一邊說著,訂房電話一邊響個不停。
別小瞧這個林海深處的小村莊。大部分村民不種田、不伐木,也不打魚,而是家家戶戶開民宿、搞旅游。2023年,來北極村的游客超150萬人次,相當于每個村民接待800多人次,人均年收入近4萬元。
“這么偏遠的地方,游客沖啥來?”
“森林、界河、冰雪、極光、極晝、極夜……”85后許睿峰是本地人,掰著手指講起北極村獨有的景觀。他說,過去的北極村閉塞落后,但隨著基礎設施持續(xù)改善,越來越多的游客來這里“找北”。
去年9月,在外打拼多年的許睿峰返鄉(xiāng)經營民宿“俄羅斯人家”。他把先進的服務理念也帶了回來,不僅給房間配備智能馬桶、全景落地窗、語音控制系統(tǒng),還設計咖啡館、打造露營地、推出鐵鍋燉餐廳,成了村里規(guī)模最大的民宿之一。
地理位置也是一種資源。過去因“北”而貧的村莊,現在正因“北”而興。我們在北極村既遇到了“返鄉(xiāng)客”,也見到了“南來雁”。
2017年,來自福建廈門的邱曉旭、邱小允夫婦到北極村度蜜月。看到皚皚白雪、靜謐山村,夫妻倆當即決定扎下根,開一家民宿,名字很文藝,叫“拾葉知悠”。
不承想,一場意外大火將心血化為灰燼,也差點燃滅兩人的創(chuàng)業(yè)熱情。漠河市委、北極鎮(zhèn)黨委發(fā)起捐款行動,一起幫助“拾葉知悠”渡過難關。當地人說:“別看冬天冷,人心可熱乎?!?/P>
走進“拾葉知悠”,處處透露出精致:松塔做的紙巾盒、雷擊木做的小鹿,白樺桿做的燈罩……邱曉旭發(fā)揮專長,給當地設計樺木冰箱貼、雪花狀杯墊等文創(chuàng)產品。他說,要把大興安嶺的獨特風情挖掘出來,傳播出去。
前段時間,聽說漠河市要去南方文旅招商,夫妻倆提議在福建辦個專場。當天,邱小允上臺為北極村代言。
“地上地下都是寶”
瞭望設備、火場切割機、動力噴水滅火器……漠河林場場部,齊永剛亮出森林防火的“十八般兵器”。作為撲滅火隊大隊長,大家都叫他“總教頭”。
“我們生在林區(qū)、長在林區(qū),對這片林子有著特別的感情。”齊永剛在西藏當過兵,身體素質好,語氣也鏗鏘。他說,以前大家爭當“砍樹王”,現在我們都比誰種的樹多、誰保護做得好。
曾經,由于天氣極端寒冷,莊稼收成不好,再加上位置偏遠、交通不便,當地很多人都靠伐木維生。2014年4月,隨著最后一聲“順山倒”號子響徹山谷,大興安嶺商業(yè)性采伐全面停止。
扔下斧頭鋸,靠啥過日子?守著大片林,不砍樹咋能致富?
帶著疑問,我們前往漠河林場小北溝管護站。
目之所及,天然樟子松直插云霄,興安落葉松拔地參天,藍莓、刺五加、金蓮花等作物散落林下。繁木菁林,充滿生機。
“地上地下都是寶?!蹦恿謭鳇h委副書記齊佳佳介紹,林場因地制宜探索發(fā)展林下經濟,通過飼養(yǎng)溜達雞,種植靈芝、木耳等林菌、林藥,去年管護站職工人均增收近6000元?!把鄢蛑{莓就要熟了,游客們也能來體驗采摘的樂趣?!饼R佳佳說。
走上不遠處的林坡,耳邊傳來“嗡嗡”聲響,數十個蜂箱排列有致。2015年6月,林場職工開始探索養(yǎng)蜂,成立漠河林場野花蜂業(yè)養(yǎng)殖專業(yè)合作社。
“野山花多,百花蜜甜,游客特別認!”漠河林場黨委書記徐柏林說,“接下來,我們打算擴大養(yǎng)蜂規(guī)模,給職工帶來更多收益?!?/P>
致富方法不止這些。建設帶有服務區(qū)功能的“北斗驛站”、以“管護員、巡護員的一天”為主題的“林業(yè)發(fā)展體驗館”、體現林區(qū)生產生活特色的主題候車室……大家正琢磨著咋把林下經濟和旅游結合得更好,真正做到“兩業(yè)”并舉。
今年34歲的張顯飛,是家里第三代林業(yè)工人。不同的是,爺爺和父親都是“砍樹人”,他的身份則是“看樹人”。
張顯飛的主要工作是徒步巡護。春夏時節(jié),森林病蟲害高發(fā),他冒著烏泱泱的蚊蟲,穿行在林間開展監(jiān)測;秋冬之際,他踏雪巡山,喝冰水、吃凍菜,清理枯樹倒木,更好撫育山林。
“不覺得苦嗎?”
“我在這兒出生長大,沒有這片林子就沒有我?!睆堬@飛說,“我要守好自己的家?!?/P>
一年又一年,張顯飛和同事們在祖國最北端守護著生態(tài)屏障。去年,漠河林場中幼林撫育任務增加到12400畝,增長率96.82%;松材線蟲普查由每年2次提升至每年4次。數據顯示,漠河林場森林覆蓋率已達92.66%。
臨行前,林場職工摘了一片杜香遞給我們。這種葉似松針的作物,能夠驅蚊、醒腦,提煉的精油還可用于制作香料,散發(fā)著大興安嶺特有的芬芳。他說:“你看,不用砍木頭,照樣能致富?!?/P>
“來到這里,就找到‘北’了”
今天的漠河城區(qū)是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。
1987年5月6日,大興安嶺林區(qū)發(fā)生震驚全國的特大森林火災,漠河被燒成一片瓦礫。
距離那場森林火災已有37個年頭,但很多老人依然對此印象深刻,“大火壓根兒不是漫過來的,而是從天上‘飛’過來的”?,F在,當地人的防火意識相當濃厚,人人都是防火宣傳員。
順著臺階拾級而上,登上北極星廣場,俯瞰這座災后重建的北疆小城:筆直、干凈的道路向前延伸,兩側俄式建筑整齊排列,遠處翠綠山林清晰可見。當地人說,漠河蓋起了人才公寓,不斷有年輕人來安家就業(yè)。“南有三亞,北有漠河,俺們這兒未來一定有大發(fā)展!”
見到邵姐時,她正忙著跟同伴趕制一批手捧花。2021年12月,漠河市婦聯成立“北夢”編織工作室,免費開展手工培訓,幫助銷售編織產品?!耙粋€好姐妹喊我過來看看,一試,發(fā)現自己還挺喜歡?!鄙劢阏f,“我現在幾乎天天來,大家一起琢磨怎么編織新產品?!?/P>
漠河巾幗館里,擺滿了鉤織的花束、玩偶、盆景,針腳細密,美觀精致。這些產品銷往國內外,還參展過哈爾濱國際經濟貿易洽談會、俄羅斯“黑龍江文化展”等。今年4月,“北夢”編織工作室獲評大興安嶺地區(qū)勞模和工匠人才創(chuàng)新工作室。
“以前當家庭主婦,沒啥固定收入,現在不僅能靠編織賺錢,精神狀態(tài)也不一樣了。每天鉤織不同的花,心情都老好了!”邵姐說著,塞給我一件她剛編完的柿子裝飾掛件,“祝你有好事(柿)發(fā)生!”
晚上八九點,漠河的太陽才依依不舍地落下山。由于地處中國最北,這里有最寒冷的冬天,也有最漫長的夏日。尤其夏至當天,白晝長達21小時,晚霞迎著朝暉,形成“白夜”奇觀,讓人感嘆造化神奇。漠河因此多了一個節(jié)日——夏至節(jié)。
獨特的位置帶來獨特的體驗。有著“神州北極”之稱的漠河,最不缺的就是“北”:“最北學校”“最北哨所”“最北郵局”“最北咖啡店”,甚至還有“最北婚姻登記處”。一位游客說:“來到這里,就找到‘北’了”。
啥是“找北”?這是漠河之行一直在思考的問題。生活中,遇到高興事,人們會說“你開心得找不到北了”。置身中國最北端,我們想,“找北”似乎更多是一種對地域邊界的探索,對前進方向的追尋,對浴火重生、不畏苦寒的生命力的感佩和向往。
午夜,我們看了一場“星光秀”。夜幕中的星辰璀璨多姿,順著一位觀星者手指的方位,我們看到了“勺子”樣的北斗,不遠處就是北極星——亙古不變地指引著北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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